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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未展眉·春 濯枝雨篇】四

本章:一些原创情节。聂大承袭总助职位。聂家日常。两家妈妈的会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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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四、

  落棺。封刀。

  聂家人死后最重要的不外乎这两件事。

  先聂宗主已葬入聂家祖坟,紧挨着先聂夫人。他的另一侧空着,静待苏夫人百年之后,合葬于此。他的佩刀折作数段,碎片由聂明玦找回并修补完整,封入了刀冢。

  如此,葬礼才算完全结束。

  聂明玦送走各位来吊唁的人和长辈,独自一人坐在空阔的伏魔殿内,这一刻只觉得身心俱疲。

  结束了,可活着的人还有好多事要做。温家在一旁虎视眈眈盯着清河不放,平日里交好的家族因此恨不得与聂家划清界限。若只是如此倒还罢了,总有那喜欢落井下石的人,刻意为难聂家讨好温家。人走茶凉,但真淡薄到这个地步,实在是让人心寒。

  聂明玦撑着额头,深深叹了口气,忽然又睁开眼睛望向门口,见有人来连忙起身。

  “不必多礼,歇着吧。”

  来人是苏夫人的亲哥哥,怀桑的舅舅,江东苏家家主苏即墨。

  虽苏家与他毫无血缘关系,但到底是长辈,因而聂明玦将人让到座上,客客气气地倒了杯茶推过去。

  “明哥儿且坐着,我自己来。”苏即墨温和地接过茶杯,略略一品便放下。

  “可是有事?”聂明玦道。但其实已经猜到他为什么来找他。他父亲在时,族内宗务都由苏夫人管理。现在他父亲不在了,聂氏由他掌管,苏家难免会担心他苛待继母和弟弟。

  苏即墨摇摇头:“明哥儿且放宽心,这来日方长,报仇也不急于一时,切勿逞一时之勇,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。”

  聂明玦没料到他会说出这番话来,不觉怔住。

  苏即墨笑道:“怎么?难道我还劝不得你了?你也别觉得我是拿长辈架子来插手清河事务。我虽不是你的亲舅舅,但到底看着你长大,早已将你当成自己的晚辈。苏家虽不是什么仙门大族,但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一定会帮,我倒还担心你会同我客气呢。再说了,你的为人我是清楚的,定不会苛待我那妹子,我又有何可担心?”

  一番话,说得聂明玦心中有几分感动。

  锦上添花容易,雪中送炭却难。

  苏家人虽说都有些爱咬文嚼字的毛病,但人都是好的。此时有这番心思更见人品宽厚。

  “明玦,谨记在心。”聂明玦起身,郑重向他深施一礼,打从心底敬佩他的为人。

  “那我就先走了。照顾好自己。”苏即墨拍了拍他的臂膀,既欣慰又心疼。

  聂明玦将人送走,站在原地深吸口气,眺望着远处绿树茵茵。

  暂时便忍了这口气,只是这笔账他记下了,来日定要向温家连本带利讨要回来。


  短暂修整过后,聂家重新开始忙碌起来。

  聂明玦作为清河领主接手外务,开始整顿清河,操练门生。

  苏夫人处理内务,宗族内一应大小事务、人情往来,全由她调度。

  聂怀桑也没闲着,天天跟着师父们修习刀法、心法、道术,还有苏夫人特意从苏家请来的先生教他诗词歌赋、书画鉴赏。搞得他竟比聂明玦和苏夫人两人还忙。

  聂怀桑虽有抗议,但无奈聂明玦对苏夫人的做法十分赞同。

  聂家尚武,祖上也是屠夫出身,可几代人修习下来早已改换门庭,不只追求蛮力做个莽夫。

  早在聂明玦曾祖父那辈,文化课就成了聂家子弟的必修课。是以,哪怕聂明玦现下事务繁忙,每天也会抽出时间来跟着聂怀桑一起学习书本知识。

  不仅如此,苏夫人要求他们每天必须空一个时辰出来,跟她学习如何处理内务。

  “省得以后被人哄骗了去还不知道。”苏夫人看着面前的两个傻儿子,真是忧心忡忡,“明哥儿是个聪明的,这才几天便学得差不多了。但是你啊,长点心吧!”

  “有什么关系?”聂怀桑却满不在乎道,“以后大哥娶个聪明贤惠又能干的嫂子不就得了?何必费这功夫要我来学。我这人最怕麻烦,可饶了我吧阿娘。”

  苏夫人气也不是笑也不是,拿指头狠狠一戳他的脑门,真真是恨铁不成钢。

  “你啊你,这又不是你嚷嚷着要嫁给蓝大公子的时候了。那蓝家也是世家大族,究其底蕴比聂家更深厚,要处理的事情只多不少。以后你嫁去蓝家可怎么办?到时你连个礼单往来都看不懂,又如何做这蓝家的宗主夫人?”

  “这么麻烦吗?那我不嫁了。”聂怀桑道,极其愉快地改变了心意,半点都没有纠结。

  聂明玦摇摇头。他这弟弟尚且年幼,心里惦记的东西也就是吃喝玩乐,哪里真的懂那些情情爱爱?更别提世家联姻这样的大事究竟意味着什么。他就只是个没长大的孩子,现下喜欢蓝涣,不过是最单纯的,对于谦谦君子的孺慕之情,压根没往私情上去想过。至于嫁不嫁的,就是不理解什么意思,他才敢这样大咧咧地挂在嘴边。

  对于苏夫人要将怀桑与蓝涣凑对的心思,聂明玦知道,也不算太反对。

  不过,他试着劝过苏夫人不要过于干预他们两个,万一弄巧成拙怎么办?可苏夫人和聂家一众长辈都觉得,和蓝家联姻有益无害,从小培养起来的感情更加牢靠。

  所以无论聂明玦如何对聂怀桑交代,千万不要在蓝涣面前提要嫁给他的事情,但聂怀桑在自家阿娘的影响下,还是没把大哥的话放在心上,一心以为只要自己长大就可以同涣哥哥成亲做道侣。

  对此,聂明玦也没什么办法,他该说的都说尽了,怀桑若还是不听,就只能等着他自己栽个跟头晓得了疼,才会明白自己说的没有错。唉,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啊。


  苏夫人的确是有些心急。往日夫君尚在之时,她自觉有所依靠,做什么事情都是从容不迫不紧不慢的。但现在,摆在眼前的事情那样多,可她这身体却总是生病,难免会担心起自己时日无多。

  她这颗心,自夫君去世之时便已如死灰枯木,唯一还有所惦念的就是两个孩子。怀桑七岁,明哥儿呢下个月过了生辰才满十六。都是半大的孩子,怎能叫人不多操点心?

  明哥儿自己是个有主意的,况且作为宗主,他的婚姻大事是要由族内长辈重重商议再谨慎定下,苏夫人作为继母不便插手其中,所以尽管她动过将娘家侄女介绍给聂明玦的心,最后也只是想想便作罢。比起省心的大儿子,小儿子的情况说稳定也稳定,说不稳定也不稳定。

  苏夫人清楚,蓝家一向中立,能同意婚约不过是靠着她和蓝夫人旧日的一点交情。蓝家那样的大家族,蓝涣又是蓝启仁倾尽全部心血培养出来的公子模范、世家楷模,那样出众的人未必会真的看上怀桑,也未必会真的听从婚约安排。

  所以最好是叫两个孩子常常相处,慢慢培养感情,等长大后自然会生出不一样的情愫,到那时苏夫人这颗心才能够完全放下。

  就在苏夫人一边琢磨如何让两个孩子见面,一边强打精神处理宗务之时,蓝家那边却是先来了信件。竟是请求她带着孩子来一趟云深不知处。苏夫人虽有些摸不着头脑,但还是立刻安排起出行事宜。

  因她新寡,不便只身前往,所以由聂明玦护送着先去了趟江东探望父母兄姐,之后才和苏家的弟兄们一起前往姑苏。

  蓝启仁代替闭关的青蘅君接待了他们一行人,蓝涣却是悄悄领着聂怀桑和苏夫人前往龙胆小筑。苏夫人这才明白,原来是蓝夫人要见自己。

  分别数十载,一朝见面怎会不情绪激动?苏夫人自己是个感情丰沛的,只是远远看着蓝夫人的身影,眼眶就不禁红了起来。

  分明还是那个人那张脸,可眼前的蓝夫人与她记忆中那个敢爱敢恨的阿若姐姐相去甚远。

  她的阿若姐姐,是春日里开得最灿烂的灼灼桃花,明艳不可方物。如今的阿若姐姐,却好似遭了一场接一场的狂风暴雨,纵使仍旧开在明媚春光里,可那花却谢了一地,再无半点风姿。

  “姐姐。”苏夫人还没开口,泪便落了下来。好好一个人,怎么就被生活磋磨至此,瞧着没有一丝生气。

  蓝夫人却笑了。这笑容让她看着终于有了点人气。

  “你还是老样子。都是做了娘的人,怎么还这么爱哭?”

  苏夫人再也忍不住,扑上去将人抱住,痛哭起来。蓝夫人初时还能笑,可渐渐也被她所感染,同她一起相拥而泣。

  蓝涣悄悄领了聂怀桑去到庭院中,和蓝湛静静坐在一处,让她二人能够独处。

  “我以为,我再也见不到你了。”苏夫人啜泣道,“当时都说你自杀谢罪,我是怎么都不信的。我晓得你的苦楚,知道你为何杀人。我,我还只当你是借着假死逃往异乡,隐姓埋名开始新生。原来是在这里。”

  蓝夫人默默垂泪,由着苏夫人替她擦拭。她已是,行将就木之人,自己的心病如何医治,那个人都懂,可他不愿放她离去。是啊,若不是借着假死一事嫁入蓝家,只怕这些年她早死在那些来寻仇的人手中。

  可日子真的太难了。难到她觉得,死在那些人手中反倒是一种解脱。

  年少之时,她也是有些喜欢青蘅君的。杀了人之后也感激他舍身相救,觉得这个人能明白理解自己,也曾想过和他好好生活。可那个人的死横在他们之间,他迈不过去,而她也能从他眼中看到压抑的痛苦。

  为何会痛苦?他不能理解她的心思,也无法忘记恩师往日对他的好。他的心在责怪她,可他的爱却困住了他们,生生将日子变作漫长的折磨。他们甚至将涣儿和湛儿从她身边抱走,不许她亲自照顾,怕孩子被她带坏。

  于是看清了这个人,看清了这样的日子,短短几年,心死如灰。

  即便是今天的会面,也是她和涣儿湛儿苦苦求来的。她已经预感到自己可能不久于世,临死之前只想见见那些旧日朋友,同她们再聊聊天。青蘅君一开始并不同意,怕人泄露了她的消息去,但是前不久她大病一场,好像有些吓到了他,于是他便应允了此事。

  “能见到你,我很高兴。”她展颜一笑,苍白憔悴的面容恢复了几分年轻时的生机,瞧着比刚才年轻许多。“和我讲讲,以前的姐妹们吧。”

  “好。”苏夫人擦了擦眼泪,专捡她想听的说,“你走了之后,藏色姐姐去找过。蓝宗主说你跳落悬崖尸骨无存,我们其实都不信,都觉得你逃跑了。所以藏色姐姐悄悄拿着你旧日穿过的衣裙到悬崖下走了一趟,还特意杀了只妖兽,说她亲眼见你的尸骨被妖兽啃食,她只抢救下这些。”

  “倒真像是她会做的事。”

  “是啊,为了这个,虞姐姐可很不高兴呢,说藏色姐姐耍小聪明惯会弄虚作假。两个人吵了一架,谁都不理谁。虞姐姐那人你也知道,护短是真护短,可也嫉恶如仇,她觉得你既有苦衷就该大大方方说出来,堂堂正正去挑战,就是输了死了也是自己技不如人,没什么值得躲躲藏藏。”

  “后来呢?”

  “后来,还是江家公子和魏家哥哥从中调和,她们两个才重新开始说话。对了对了,那时我们不都觉得江公子喜欢藏色姐姐吗?其实不是的,是藏色姐姐看上了魏家哥哥,自己又不好说,就总拉着虞姐姐去莲花坞,用探望江公子的借口去找魏家哥哥玩,倒把虞姐姐撇在一边和江公子大眼瞪小眼。可真是笑死我了。后来是江公子看了出来,总是领着魏家哥哥去找藏色,然后让他们两个呆在一起。说起来,还是他撮合的呢。”

  “江枫眠这个人,确实有些恶趣味。”

  “是吧。后来藏色姐姐和魏家哥哥成亲了。没多久,江公子也和虞姐姐成亲了。他们两家好像都是男孩来着。不对不对,虞姐姐第一个孩子是女孩,可把小江宗主高兴坏了,稀罕的不得了。说起来,那女娃娃真的好可爱,人又乖巧又听话,谁见了能不眼馋?颜家姐姐,哦,就是嫁去金家的那位,和虞姐姐订了娃娃亲,约好了等长大让那女娃娃给他家做媳妇。”

  提到娃娃亲,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向外面。

  蓝涣正执白子教蓝湛和聂怀桑下棋。他讲得认认真真,两个小的也听得入了迷。只是蓝湛坐的端端正正一动不动,聂怀桑却是整个人都快趴到蓝涣身上。

  “涣哥哥,这里为什么要这么走?走那边不行吗?”

  “哪边?”

  “这里。”聂怀桑落下一枚黑子,蓝涣微微笑了笑,替他解答疑惑。

  两个人头碰着头,肩挨着肩,阳光洒落在他们身上格外静谧。

  蓝夫人向蓝湛招招手。蓝湛从椅子上跳下,没有打扰到正讨论得热火朝天的两个人,悄悄走过去扑进母亲怀里。

  “多好啊。”苏夫人感叹道。

  年少无忧愁,长大后才晓得这样的日子有多可贵。想想早已在夜猎中丧生的藏色姐姐,同相公常年分居的虞姐姐,对风流的夫君失望的颜姐姐,年纪轻轻便已永失所爱的自己,还有被困在此失去自由的阿若姐姐。不觉,落下两行泪来。

  “多好啊。”蓝夫人跟着重复了一句,怔怔望着两个孩子,想起自己尚且年轻的日子,那般快活,那般短暂。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凉之意,泪水夺眶而出,无声哭了起来。

  往事不堪回首,无论是她还是她们,都再不复当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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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私心加了很多情节,想让聂大的宗主之位承的不是那么苦,但实际上不大可能,聂大也还是个孩子的年纪就接了父亲的位,一个人管理清河管理聂家拉扯怀桑长大,也是少年时吃过苦的人,像被人落井下石捅刀子的事应该没少遇见过。当然,只是个人的想法。不代表原角色。

  苏妈妈和蓝妈妈认识的情节反正是瞎编的,总觉得他们那一辈的人如果一起修习夜猎其实差不多都认识,就像羡羡他们一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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感觉在哪里更新都一样,所以无所谓了。只想快点发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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